"陈建国笑了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。他摸出珍藏的镀锌钢管,那是从拆迁工地捡的,
原本打算当传家宝留给孙女。钢管在晨光中泛起涟漪,
恍惚间他看见三十岁的自己抡着大锤拆解废弃机床,四十岁的自己扛着水泥袋爬上七层楼,
五十岁的自己佝偻着腰分拣垃圾堆里的矿泉水瓶。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铁皮屋顶的裂缝,
陈建国在账本上划掉"降压药",添上"二手物理教材"。锅炉房深处,
瘸腿少年正跟着女孩背诵热力学定律,陈旧的钢铁在他们手中渐渐有了温度。
陈建国的瞳孔里开始飘落铁灰色的雪。他躺在用广告布垫着的破沙发里,
听见通风管传来遥远的汽笛声。那是1994年钢厂早班的信号,
滚烫的钢水正在模槽里流动成材。恍惚间他抬起右手,
掌心的烫伤却在月光下开出一朵白梅花。"陈叔!"穿校服的女孩冲进来,
怀里抱着缠满胶带的铜管。瘸腿少年拖着捡来的汽车散热器,
金属刮擦地面的声响惊醒了角落里的流浪者。陈建国想提醒他们小心锈边割手,
却只吐出几片带着铁腥味的雪花。锅炉房的墙壁活过来了。
那些被他镶嵌在墙面的齿轮与轴承开始转动,1998年下岗工人拆解机床的撞击声,
2005年农民工浇筑地基的号子声,2018年垃圾分类车的轰鸣声,
在生锈的金属管道里汇聚成河。陈建国看见三十七岁的自己蹲在煤场称重,
汗珠坠落在磅秤上绽开冰花。"热交换器成了!"女孩的欢呼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流浪汉们围住冒着热气的自制装置,水蒸气在破碎的玻璃窗上结成霜花。
陈建国数着那些朦胧的光晕,想起女儿出嫁时婚纱上的珠片,也是这样闪着易碎的光。
孙女小满突然出现在蒸汽里,辫子上系着他捡来的红丝带。"爷爷,
"她举起那个装着白梅花的螺母,"我们物理竞赛拿奖了。"陈建国想摸摸她的头,
却看见自己的手穿过少女黑亮的发丝,像穿过钢厂烟囱里消散的烟。锅炉房的门不断开合。
穿制服的社工带来厚毛毯,退休教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