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母亲虎口处汇成小小的溪流。雨水和汗水在她洗得泛白的蓝布衫后背洇出深色地图,
衣摆处补丁摞着补丁,最外层那块灰布还是从父亲旧工装裤上拆下来的。“阿囡仔细数着,
满五十朵就给你做新冬衣。”母亲回头时发梢甩出的水珠,正巧落进小满摊开的掌心。
她蜷着腿坐在褪漆的门槛上,青石板缝里钻出的蕨草搔得脚心发痒。
五片花瓣裹着晶亮的水珠,像是谁把星星揉碎了塞进花芯,湿漉漉的甜香顺着掌纹渗进血脉。
当母亲第八次挥动竹竿时,铁钩突然勾住枝桠间的麻雀窝,
雏鸟惊慌的啾鸣和簌簌落下的桂花混作一团。小满看见母亲踮脚去解缠绕的枝条,
露出布鞋底磨穿的洞,湿泥正从那个缺口往袜子里钻。她心疼地看着母亲,
小小的心里满是对母亲的担忧 。暮色漫上来时,堂屋方桌上堆起小山似的湿桂花。
煤油灯把母亲弓背挑拣花梗的影子投在板壁上,忽大忽小恍如皮影戏。
小满趴在缝纫机台边数顶针,黄铜指环在枣木匣里排成沉默的士兵,
最旧的那个内圈刻着“林”字——那是父亲给母亲的第一件聘礼。
母亲总说顶针是裁缝的盔甲,此刻她布满裂口的手指正戴着这枚盔甲,
把晒干的桂花瓣掺进新弹的棉花里。蓬松的云絮渐渐染上碎金,
每一簇都蓄着白天的雨露和此刻的月光。 昏暗的灯光下,母亲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,
却又那么坚毅,小满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,眼眶渐渐湿润。后半夜小满被尿意憋醒,
恍惚看见里屋门缝漏出暖黄的光。母亲跪在炕沿,就着油灯把桂花棉絮铺在裁好的布片上,
佝偻的脊背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剪影。小满扒着门框偷看,
发现母亲把自己那件蓝布衫的衬里拆了,杭绸碎片像褪色的蝴蝶停在新衣夹层里。
那是母亲唯一的嫁妆,十年前从苏杭捎来的绸缎,如今只剩巴掌大的几片,
还留着当年父亲用钢笔画的裁衣线。缝纫机的“咔嗒”声在破晓时分惊醒梁间的燕子。
小满赤脚跑到堂屋,晨雾正从门缝里丝丝缕缕渗进来,
裹着桂花...